
從2003年底的台股雙巴盤倖存後,我非常幸運地再次乘著2004年初的「元月+春節+選舉」行情,重新搭上淨值奔馳的列車!指數從前一年收盤的5890點,一路噴出至3月5日的7135高點,短短2個月漲幅達21%!
2004年3月20日的總統大選日,民進黨的陳水扁與呂秀蓮尋求連任,對上國民黨連戰與親民黨宋楚瑜的組合。然而3月19日下午的兩顆子彈卻帶來了戲劇性的震撼!無名刺客在台南意圖暗殺沿街拜票的陳呂兩人,雖然只造成皮肉傷,但兇手逃逸無蹤,媒體報導中間選民可能因為同情心理而投給陳呂二人,激化了社會的對峙氣氛!
3月20日選舉結果出爐,陳呂二人以2萬多票的極少差距險勝連任!連宋二人提出「當選無效之訴」,試圖爭取翻盤機會,雙方衝突愈加激烈,整個社會彷彿剎時之間被撕裂,非藍即綠,將對立的激情推到了最高點!
碰巧當天也是好友的文訂之日,第一次擔任伴郎的我相當興奮,直到婚宴後看到開票結果與抗爭報導,才知大事不妙。然而嚴重程度卻遠超過我的想像,本以為指數「只」會跌百點爾爾,不料3月22日週一開盤,大盤竟直接跌停開出!不是只有少數個股跌停,而是整個市場跌停!真正碰上傳說中的「系統性風險」!
全市場都爭先恐後地賣出!換言之,就算投資人想賣出持股也會因為缺乏買盤而無法成交,交易員常用的「停損」機制根本派不上用場。更可怕的是第二天大盤繼續跌停開出,指數由3月19日收盤的6815點重挫至3月23日的最低點6020,短短兩天之內就蒸發了795點(跌幅11.7%)!而期貨市場的波動比現貨更為劇烈,連續兩天跌停開出,由3月19日的收盤價6865直落到3月23的開盤價5908,價差高達957點(14%)!

圖:台股加權指數,資料來源:Goodinfo
這真是我魯蛇生涯的重大里程碑!我就是那個樂觀過頭的豬頭,在選前大買特買,以為不論誰當選都會有慶祝行情,想不到竟發生這樣的事!
當時我持有10口台指期貨多單,3月22日開盤時,我坐在桌前看著一片慘綠的電腦螢幕,不只是「臉色發青」而已,心中的恐懼更是無法言喻,腦中一片空白,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,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深刻的恐懼與絕望!我所承受的不僅是虧損的壓力,還有來自家人的壓力!父親得知消息之後,立刻緊急調度資金讓我補足保證金,才免於在第二天一開盤就被強制斷頭的命運。
然而在隔天3月23日開盤之前,誰也不知道事情會如何發展!最好的情況,就是大盤能止跌回穩,然而往壞處想,誰也不能保證3月24日不會連續第三天跌停,到時候不僅保證金賠完了不算,還得再想辦法周轉現金,直到多單部位能順利「停損」為止,萬一要是像1988年的「證交稅事件」重演,大盤連續無量跌停19日,可真是不堪設想!!
當突發事件造成股市非理性重挫時,精明的投資人往往會趁機進場大撿便宜,3月23日大盤雖然仍以跌停開出,但不久後賣壓就迅速地被消化,指數打開跌停之後一路向上拉升了約100多點,收盤「只」跌了187點。之後經過數日震盪,指數一路拉升至4月15日的6916點才完成「逃命波」,不到一個月,精明的投資人足足賺飽近900點(14.9%)的利潤!
可惜魯蛇終究是魯蛇,在父親崩潰式提醒「證交所事件」的龐大壓力下,我的恐懼戰勝了理性,在3月23日開盤就將部份部位平倉(賣出),並在3月24日全數平倉,「兩夕」之間我的個人淨值損失殆盡!
「我破產了!」,這是我從沒想過的事,就這樣毫無預警發生了!要不是有家人協助,真不知道會如何!平倉之後,儘管心中滿是悔恨,卻也鬆了一口氣,接連幾天的極端壓力幾乎將我逼到瘋狂邊緣,錯誤已經造成,我只能調整心情、負起責任,認真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走?
魯蛇翻身

這次操作失利的主因,就是我對槓桿的誤用。
舉例來說,我交易的台指期每點價值200元,如果在7000點買進一口(單位),相當於合約價值140萬元,但實際交易時只要大約10萬元保證金(期交所決定)就可以下單,財務槓桿高達14倍!
在這次操作失利之前,我都只是依循著「市場慣例」用每口15~20萬的保證金交易,卻從來沒有仔細思考過其中所代表的槓桿究竟有多大?也沒意識到自己持有的10口部位實際上代表著1400萬的合約價值!
如果用140萬只交易一口,即使遇到暴跌14%的系統風險,損失仍在「可理解」範圍,但由於我的無知,誤用了高達近10倍的槓桿,因此14%的下跌就被放大成140%的悲劇,不止賠光了本金,還要倒貼40%的「超額」損失。這也是一般人對期貨交易高風險的印象,一切都歸咎於槓桿的問題。
塞翁失馬,這次慘痛教訓也讓我對「風險」有了新的認識。
如上所述,如果用140萬買進一口(7000點)期貨合約,理論上最大的風險就是140萬,相當於現股買進指數ETF的概念,如果當時沒有誤用槓桿,或許還能在「逃命波」中從容退場,結局將大不相同。所以事後我對交易策略最大的修正就是「控制槓桿」,要用多少槓桿,承擔多少風險,換取多少利潤,其實都取決於交易者的資金控管策略。(此外,我也學會買選擇權當「保險」來鎖定可接受的最大損失。)
再者,這次的事件讓我體會,期貨的「原始功能」就是為了空頭避險,有利於放空操作。因為相對於連續跌停的系統風險,要讓大盤反向一開盤就漲停鎖死,甚至連續數日漲停的「風險」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,換言之,就股市而言,做多(買進)期貨的槓桿控制非常重要,但放空期貨的交易者在槓桿運用上就顯得「稍」有彈性(註)。這也是目前眾所皆知,許多大型法人在持有大量現股時,經常利用(部分資金)期貨避險的策略。
【註:2009年4月30日、5月4日兩個交易日曾發生指數期貨連續漲停的「風險」,台指期在4月29日收盤價5623,隔天4月30日因為開放陸資利多暴漲,收盤價6015(上漲6.97%),5月4日再度漲停(7%)收盤價6436,5月5日高點甚至一度觸及6720(三日累計最高漲幅19.5%)。不過前兩個漲停交易日都並非一盤到底鎖死,且分別有近3萬、4萬口的成交量,相較於2004年3月22日期貨成交量不到5千口,持有空單的交易者理論上仍有機會執行停損,但槓桿的拿捏仍是關鍵】
除了槓桿,「交易EQ」也是這次鑄成大錯的關鍵。
事實上,大盤指數在3月初來到7135高點後,我的交易策略已經出現賣出訊號,然而由於貪心作祟,我非但沒有獲利了結,還反向加碼,寄望選後能再創新高,違反紀律的結果竟是如此沈重!
(題外話:若當時懂得參考P/B,來到2倍的高點也該心存警戒)
貪心,源於自己好高騖遠,我曾立志「30歲前累積xx億身價」,卻忘了投資的本質應該是讓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更好,如果人生沒有因此而更幸福,那麼「比xxx更富有」一點意義也沒有!
所謂的投資大師,都是一步一腳印,用一生的努力去累積與維護其績效與信譽,但要破壞它,卻只要一念之差。想到自己為了短短幾天的行情,(還在不知不覺中)冒著賭上身家財產的風險,實在愚不可及!畢竟,投資不是百米短跑的衝刺賽,而是一場馬拉松的耐力賽,小心駛得萬年船!
事後沈澱,我用反向思考自我療癒,如果我確實按照指標退場,甚至順勢放空,那麼後來的結果很可能就是「兩夕」暴發了!我鼓勵自己,期貨是零和遊戲,有人賺錢就有人賠錢,我只是因為一時的錯誤「將錢暫時交給別人保管」,只要瞭解原因加以修正,下次總有機會加倍賺回!
市場有多有空,「平常心」或許就是我輩在金融市場修行所追求的最高境界。當市場不停創高之際,其實也醞釀了兇險危機;而當市場不斷破底之時,其實也隱含了希望轉機。多空循環好比人生起伏,所以得意時應謙虛,失意時應堅定,如果能在人生或交易低潮時保持信心,仍有反敗為勝的一天!
我想,我應該可以說是「魯到最高點,心中有獲利」了吧。這次深刻的體會,在股市生存最重要的其實是心理面,投資真是一場情緒的戰爭!
包括我自己在內,2018年很多投資朋友的成績都不盡理想,歲末年終,僅以此文自省,也祝福大家在新的一年投資順利、加倍賺回!
關於魯蛇筆記
犯錯乃人之常情,然而在我(和我所知道的大部分人)的成長過程中,犯錯並不是一件被鼓勵的事,甚至經常引以為恥,以致於忽略了其中的價值。回顧自學投資的過程,其實就是不斷的犯錯、記錄、分析,一步步「修」正自己的「行」為,進而逐步降低虧損、提高獲利。對我而言,投資就是一種修行。而犯錯,就是最好的老師。套用時下的說法,我想這應該可以稱為「魯蛇(Loser)價值」吧?
世人都追求贏家的指引,可惜我是魯蛇,只得反其道而行,我決定逐一剖析自己「犯魯」的經歷,期盼藉由這些真金白銀的血淚教訓,讓有緣人在股市的修行路上走的更遠。如果您對我的故事有任何建議,都歡迎不吝指教。
秉持「沒有最魯,只有更魯」的精神,也誠摯邀請各位不吝回應(投稿)分享自己的經驗,一起朝著「全台最魯」投資部落格的目標前進吧!(握拳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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